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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旱烟管读后感 外婆的旱烟管

[2018年11月06日 05:26] 来源: 新校园·阅读 编辑:小编 点击量:0
导读:外婆有一根旱烟管,细细的,长长的,浑身生花斑,但看起来却又光滑得很。几十年来,她把它爱如珍宝,顷刻舍不得离身。就是在夜里睡觉的时分,也叫它靠立在床边,伴着自己悄悄地将息着。有时分老鼠跑出来,一不小心把它绊倒了,她老人家就在半夜里吵醒过来,一面探索着一面叽咕:“我的旱烟管呢?我的旱烟管呢?”直比及我也

外婆有一根旱烟管,细细的,长长的,浑身生花斑,但看起来却又光滑得很。

几十年来,她把它爱如珍宝,顷刻舍不得离身。就是在夜里睡觉的时分,也叫它靠立在床边,伴着自己悄悄地将息着。有时分老鼠跑出来,一不小心把它绊倒了,她老人家就在半夜里吵醒过来,一面探索着一面叽咕:“我的旱烟管呢?我的旱烟管呢?”直比及我也给吵醒了哭起来,她这才百般无奈地暂时中止探索,腾出手来悄悄拍着我,一面眼巴巴地等望天亮。

天刚亮了些,她便赶忙扶起她的旱烟管。所以她自己也就不再睡了,披衣下床,右手曳着烟管,左手端着烟缸,一步一步地挨出房门,在厅堂前面一把竹椅子里坐下。坐下之后,郑妈便给她泡杯绿茶,她悄悄呷了口,立刻放下茶杯,衔起她的长旱烟管,一口一口吸起烟来。

比及烟丝都烧成灰烬今后,她就不再吸了。把烟管笃笃在地下敲几下,倒出这些烟灰,然后在厅堂角落里拣出三五根又粗又长的席草来把旱烟管通着。皎白坚硬的席草从烟管嘴里直插曩昔,穿过细细的长长的烟管杆子,到了装烟丝的地点,便再也不愿出来了,所以得费外婆的力,先用小指头挖出些草根,然后再由拇食两指兼并尽力捏住这截草根往外拖,比及全根席草都拖出来今后,瞧瞧它的皎白身子,早已给黄腻腻的烟油玷污得不像样了。

此项通旱烟管的作业,看似简单而其实烦难。榜首,把席草插进去的时分,用力不行过猛。过猛一来简单使席草“闪腰”,因而失掉它的坚硬性,再也不能直插终究了。若把它半途倒抽出来,则烟油随之而上,吸起烟来便辣辣的。第二,在拖出席草来的时分,也不行拖得太急,否则啪的一声席草断了,一半留在烟管杆子里,便够人费事。我的外婆对此项作业积数十年之经历,做得不慌不忙,恰能满意。这样通了良久,比及我在床上带哭呼喊她时,她这才匆忙站动身来,叫郑妈快些拿抹布给她揩手,所以曳着旱烟管,端着烟缸,巍颤颤地走回房来。郑奶自去扫地拾掇——扫掉烟灰以及这些给黄腻腻的烟油玷污了的席草等等。

有时分,我遽然想到把旱烟管当作竹马骑了,所以问外婆,把这根烟管送了阿青吧?可是外婆的答复是:“阿青乖,不要旱烟管,外婆把拐杖给你。”

真的,外婆用不着拐杖,她常把旱烟管当作拐杖用哩。每天晚上,郑妈拾掇好了,外婆便叫她掌着烛台,在前面照路,自己一手牵着我,一手扶住旱烟管,一步一拐地在全进屋子里观察着。外婆家里的屋子共有前后两进,后进的正中是厅堂,我与外婆就住在厅堂右面的正房间里。隔条小弄,左厢房就是郑妈的卧室。右面的正房空着,我的母亲归宁时,就宿在那边;左厢房作为佛堂,每当初一月半,外婆总要上那儿去点香跪拜。

通过一个大的天井,就是行进了。行进也有五间两弄,正中是穿堂;左边正房是准备给过继舅舅住的,可是他整年经商在外,从不回家。其他房间也都是空着,并且说不出名字来,大概是堆积杂物用的。可是这些杂物终究是什么,外婆也从不记在心上,只每天晚上在各房间门口观察一下,拿旱烟管敲门,听听没有声响,她便叫郑妈拿烛前导,一手拐着旱烟管,一手牵着我同到后进睡觉去了。

可是,我是个贪玩的孩子,有时分郑妈掌烛进了正房,我却拖住外婆在天井里尽瞧星星,问她织女星终究在什么地方。暗绿色的星星,稀疏地散在黑层层的天空,愈显得大地冷清清的。外婆打个寒噤,拿起旱烟管指着行进过继舅舅的楼上一间房间说着:“瞧,外公在书房里读书作诗呢,阿青不去睡,留神他来拧你。”

外公是一个不第秀才,不工陈腔滥调,只爱作诗。听说他在这间书房间,早也吟哦,晚也吟哦,吟出满肚怨言来,后来考不进秀才,怨言愈发多了,脾气愈来愈坏。有时分外婆在楼下喊他吃饭,把他的“烟士批里纯”(英文“inspiration”的音译,即创意)打断了,他便怒哞哞地冲下楼来,迎面便拧外婆一把,一边朝她吼:“你这……这不贤女子,动不动便讲吃饭,可恨!”

后来拧的次数多了,外婆便不敢叫他下来吃饭,却差人把煮好的饭菜悄悄地给送上楼去,放在他的书房门口。等他七律两首或古诗一篇作成了,手舞足蹈,觉得肚子饿起来,准备下楼吃饭的时分,开门瞧见现已严寒的饭菜,便自喜不自禁,急速自己端进去,一面吃着,一面吟哦作好的诗。从此他便不想下楼,在书房里直住到死。坐在那儿,吃在那儿,睡在那儿,吟哦吟哦,绝不想到世上还有一个外婆存在。我的外婆见了他又怕,不见他又气,气得凶猛,胸痛起来,这次他却大发良知,送了她这杆烟管,所以她便整天坐在厅堂前面吸烟。

“你外公在临死的时分,”外婆用旱烟管指着楼上通知,“还不愿脱离这间书房哩。又说身后不许移动他的书本用具,因为他的阴魂还要在这儿静静地读书作诗。”

所以外婆便失去了老公,只要这根旱烟管陪她过大半世。

不幸,在我六岁那年的秋天,她又简直失去了这根细细的,长长的,浑身生花斑的旱烟管。

是黄昏,我记得很清楚,她说要到寺院里拜焰口去哩,我拖住她的两手,死不愿放,哭着嚷着要跟她同去。她说,其他事依得,这件却依不得,因为焰口是斋闲神野鬼,孩子们见了要遭灾殃的。所以婆孙两个拉拉扯扯,带哄带劝到了大门口,她坐上轿子去了,我给郑妈拉回房里,郑妈叫我别哭,她去厨房里做晚饭给我吃。

郑妈去后,我一个人哭了良久,遽然发现外婆这次竟没有带去她的几十年来刻不离身的旱烟管。那是一个奇观,真的,所以我就把旱烟管当竹马骑,跑过天井,在穿堂上奔驰了一回,总算带了两重好奇心,曳着旱烟管上楼去了。

上楼今后,我便学着外婆姿态,径直拿了这根导烟管去敲外公书房的门,里边没有动静,门是虚掩的,我一手握烟管,一手推了进去。

书房里满是尘土气味,碎纸片片散落在地上,椅上,书桌上。这些都是老鼠们食剩的残余吧,因为当我握着旱烟管进来的时分,还有一只偌大的老鼠在看着呢,见了我,炯炯有神地瞥视一下,便拖着长尾巴逃到床底下去了。所以我看到外公的床——一张古旧的红木凉床,白底蓝花的麻布帐篷已褪了色彩,沉沉下垂着。老鼠跑过的时分,帐篷动了动,尘土便掉下来。我听过外婆讲僵尸的故事,这时好像看见外公的僵尸要撒开床帐出来了,牙齿一咬,就把旱烟管向前打去,不料一失手,旱烟管直飞向床边,在悬着的一张人像上碰击一下,径直掉在帐篷下面了。我不敢走攏去拾,只举眼瞧一下人的图画,天哪,上面规矩坐着的可不是一个浓眉毛,高颧骨,削尖下巴的光头和尚?和尚周围好像还站着两个小童,可是那和尚的眼睛实在太可怕了,寒光如宝剑般,令人战栗。我不及细看,径直逃下楼来。endprint

逃下楼梯,我便一路上大哭大嚷,直嚷到后进的厅堂里。郑妈从厨下刚捧了饭菜出去,见我这姿态,她也慌了。我的脸色发青,两眼直瞪瞪的,没有眼泪,仅仅大声干号着,郑妈抖索索地把我放在床上,认为我定在外面碰着了阴人,因而一面口念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一面问我终究怎样了。可是我的姿态愈来愈不对,半响,才时断时续地迸出几个字来:“旱烟管……和尚……”额上早已如火烫一般。

夜里,外婆回来了。郑妈通知她说是门外有一个野和尚抢去了旱烟管,所以把我唬得病了。外婆则更猜定那个野和尚定是恶鬼化的,是我在不知顶用旱烟管触着了他,因而惹得他恼了。所以她们忙着在佛堂中点香跪拜,给我求了许多香灰来,逼着我一包包吞下,可是我的病仍是没有起色,这么一来可把外婆真急坏了,所以请大夫啦,煎药啦,忙得不亦乐乎。她自己日日夜夜偎着我睡,饭也吃不下,不到半月,早已瘦得不成姿态。比及我病好的时分,现已是深秋了。

郑妈对我说:“阿青,你的病现已大好,你现在该高兴了吧。”

她对外婆也说:“太太,阿青现已大好,你也该高兴了吧。”

可是咱们都没有高兴,心中忽忽若有所失,却不知道这所失的又是什么。

不久,外婆病了。病的原因郑妈对她说是劳累过度,但——她自己却摇摇头,默不作声。所以咱们都缄默沉静着,屋子里边幽静如死般。

外婆的病可真有些乖僻,她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哼,缄默沉静着,老是缄默沉静着……我心里总算有些惧怕起来了,通知郑妈,郑妈说是她或许患着失魂症吧,因而我就愈加惧怕了。

晚上,郑妈便来跟咱们一个房间里睡。郑妈跟我闲谈着,外婆却是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郑妈说:这是失魂症无疑了,须得替她找着件心爱的东西来,算是魂灵,才得有救。否则长此下去,精力一散,便要变成疯婆子了。

疯婆子,多可怕的名词呀!可是我再想问郑妈时,郑妈却睡熟了。

夜,静悄悄地,外婆快成疯婆子了,我想着又是惧怕,又是悲伤。

半晌,外婆的声响苦楚而又失望地唤了起来:“我的旱烟管呢?我的旱烟管呢?”接着,窸窸窣窣地摸了一阵。

这可提醒了我的回想。

郑妈也给吵醒了,含糊地叫我:“阿青,外婆在找旱烟管呢!”

我不响,心中却自打主见。

第二天,天刚有些亮,我觑着外婆同郑妈睡得正酣,便自悄悄地爬下床来,略一定神,径直溜出房门。出了房门,到了厅堂面前,冷风吹过来,一阵寒栗。可是我咬紧牙齿,双手捧住面孔,穿过天井,直奔楼上而去。

大地静悄悄,全进屋子都静悄悄的。我鼓着勇气走上楼梯。清风冷冷从我的颈后吹拂过来,像有什么东西在推我驾雾而行似的,飘飘然,飘飘然,脚下轻松得很。到了房门口,我的恐惧的回想又来了,所以咬咬牙,一手开门进去,天哪,在尘土中,在帐篷下面,可不是端规矩正地放着外婆的旱烟管吗?

带着颗高兴的心,我一跳曩昔便想拾掇,不料这可惊着了老鼠,因为它们匆忙奔逃的原因,牵得帐篷便乱动起来。我心里一吓,只见前面那张画着和尚的像,摇晃起来,瘦弱的面孔像骷髅般,眼射寒光,好像就要前来扑我的姿态,我不由骇叫一声,跌倒在地。

等我悠悠醒转的时分,郑妈早已把我抱在怀里了,外婆站在我的周围低声唤,姿态一些不像疯婆子。所以我半睁着眼,有气没力地通知她们:“旱烟管……外婆的……魂灵,我现已找回来了。”

外婆的泪水流下来了,她把脸贴在我的额上,悄悄说道:“只要你……阿青才是外婆的魂灵儿呢。”

“可是,和尚……”我半睁的眼瞥见那张图画,睁大了,现出恐惧的姿态。

外婆匆忙举起旱烟管击着那光头,说道:“这是你外公的行乐图,不是和尚哪,阿青别怕,上面还有他的诗呢!”可是我说我不要看他的诗,我怕他的寒光闪闪的眼睛。所以外婆便叫郑妈快抱我下楼,自己曳着旱烟管,也巍颤颤地跟了下来。所以屋子里一切都照旧,每天早上外婆依旧坐在厅堂前面吸烟,通旱烟管,晚上则叫郑妈掌烛前导,自己一手牵着我,一手拿旱烟管处处笃笃敲门,听听里边终究可有声响没有。

外婆與她的旱烟管,从此便不曾别离过,直到她的老死停止。

(选自《外婆的旱烟管——苏青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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