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蒋雯丽小时候是一个内向、不合群的孩子。
为了避免今后上山下乡的命运,八岁的蒋雯丽被姥爷带去学体操。由于没有关系,她被体操队晾在一边。别人在教练的指导下练习,她只能在旁边看,然后模仿。不管她在练什么,只要正式队员过来,她就要闪到一边,让出地方。即便这样,她也从没要求退出过,直到三年后,从新疆调回蚌埠的爸爸偶然看到小雯丽竟然是这么“练”体操的,这才让她以后不要再去体操房。“突然,我的内心里感到无比快乐,就像囚徒得到了自由一般。我仰起脸,满脸是泪,感激地望着爸爸。”蒋雯丽在她的新书《姥爷》里这样写道。
由于频繁转学,蒋雯丽小学几乎没有交到真正的朋友。每天上下学要经过一个铁路交道口,她发明了一种叫“逗火车玩儿”的游戏,就是趁火车通过前的一瞬间,猫腰从栏杆下面钻过去,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抢在火车前面通过道口。“那个时候,那个得意的心情,真好像得了冠军一样。”蒋雯丽在《姥爷》里回忆儿时游戏,仍是那么欢喜雀跃。
接受采访时的蒋雯丽,美丽知性大方,说话语调温柔,爱笑。这和那个总是一个人玩的小女孩,已经划不上等号。不过温顺只是表面,聊得久了,你就能发现,独立、自我才是她的内在。蒋雯丽说:“我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她说这话时,平淡得像拉家常,没有丝毫那种常见的标榜、叛逆或者抗争的意味。
凭借《牵手》《中国式离婚》等一系列魅力女性角色爆红荧屏,蒋雯丽竟然不惜增肥三十斤,在《立春》里扮丑出演文艺青年王彩玲,并获罗马电影节影后。此后她花费两年时间,筹拍导演处女作《我们天上见》,将自己和姥爷的故事搬上银幕。影片感人至深,在釜山电影节获最受观众欢迎奖。眼看导演前途光明,她却又现身幕前,继《幸福来敲门》之后与编剧严歌苓二次携手,在《娘要嫁人》里扮演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将一个女性四十年的情感世界描绘得波澜壮阔。与此同时,蒋雯丽的新书《姥爷》问世,她要把《我们天上见》里没有讲完的她和姥爷的故事,在书里继续讲完。
不论扮丑还是写书,不论做导演还是做演员,蒋雯丽的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无视失败的风险或旁观者的眼光,只遵从内心的需求。这一切,或许只因为蒋雯丽虽然长大,但那个小女孩却一直在她身体里“活着”。只要她“活着”,她就可以无视所有人异样的目光,独自练习体操;只要她“活着”,她就可以尽情享受游戏的刺激,而看不见火车通过的巨大危险。
齐之芳更像编剧严歌苓
除了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生活中的蒋雯丽和《娘要嫁人》里的齐之芳,并没有太多的共同点。蒋雯丽觉得,其实齐之芳更像编剧严歌苓。六十年代缺吃少穿,大家都饿着肚子,齐之芳出门前还要把头发卷一卷,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这就是她独特的倔强个性:不管生活多难,也不愿别人看见自己憔悴的样子,以为自己被压垮了!严歌苓跟蒋雯丽说:“我也爱美,吃不饱肚子都爱美,就是这种个性!”
相比之下,蒋雯丽就没有那么爱美。“讲起来,我从小是比较朴素的小孩。一直到大学,都是爸爸妈妈买衣服,不太打扮自己,到现在自己也不太会买衣服。这一点我跟齐之芳有很大的差距,她很爱美,也懂得美。我从小在家里因为没长开,从没人夸我好看。我们家老二长得最漂亮,从小别人都是说我二姐漂亮。我就觉得自己不美,也不会穿着打扮,我是这样子长大的。”
不过好演员就是这样,她能迅速找到自己身上属于角色的那一面,然后加以放大。蒋雯丽一到《娘要嫁人》拍摄现场,就有种特别的感觉,她自己都奇怪,那种劲儿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演员为角色而活。拍摄那几个月,我每天都挺着胸,自己觉得美美的,好像活在齐之芳的世界里一样,每天都那么开心、愉快——这就是齐之芳的状态,虽然生活有很多不如意,很艰难,但她永远是乐观的。我拍这部戏的时候每天都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除了在电影《霸王别姬》里的惊鸿一瞥,在《幸福来敲门》之前,蒋雯丽塑造的多是普通市民女性形象。不管是《牵手》里的夏晓雪,还是《中国式离婚》里的林小枫,都被琐碎的现实弄得疲惫不堪,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臭美”。所以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严歌苓发掘了蒋雯丽身上“风情万种”的那一面。
《幸福来敲门》来得偶然。最早投资方想让蒋雯丽演一个警察的戏,聊了好多次剧本,一直觉得人物不够丰满。“事儿多,人物没有。很多电视剧都是这样,不断地堆事,没有人物。演员演戏当然希望有人物。”
将定未定之时,有人拿来了《幸福来敲门》的剧本。蒋雯丽一看,凭多年经验就觉得这个剧本很成熟,马上可以拍。“江路这个人物写得特别好,活生生的,八十年代剩女,又特别妖精。赶时髦,走在时代前列,让人过目难忘。”蒋雯丽喜欢江路,演起来自然特别有感觉。《幸福来敲门》的编剧严歌苓常住国外,拍摄期间来北京探班。蒋雯丽跟她请教:“您觉得我应该怎么把握人物?”严歌苓就提了一句,“这个人物最好演得‘二’一点。”蒋雯丽马上心领神会:这是为了人物更有喜感。后来呈现在荧屏上的《幸福来敲门》,江路就显得挺“愣”,有点搞笑。
“风情”拿捏有度
一来二去,《幸福来敲门》让蒋雯丽和严歌苓成了好朋友。严歌苓欣赏蒋雯丽,觉得她是性情中人,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像个小孩儿,不会掩饰。同时蒋雯丽也是一个很仗义的人,答应朋友的事不管多难,一定做到!《幸福来敲门》没拍完,严歌苓就对蒋雯丽说:“我已经在写一个新剧本了,我觉得特别适合你来演。”蒋雯丽说:“好!”——这就是现在正在各台播出的《娘要嫁人》。
和严歌苓合作多了,蒋雯丽练就了一个本事,光看剧本就能知道编剧是男是女。“一般来说,男编剧写男性人物比较丰满,女编剧写的女性人物比较丰满。像歌苓姐就能够写到女人的毛孔里去,入木三分,因为她有感受。”
今年清明节,严歌苓回来扫墓,她们相约吃饭。包间的电视上正好在演《娘要嫁人》,蒋雯丽发现说着说着,严歌苓没声了,仔细一瞧,原来她看电视看进去了。等电视全部播完,她才长吁一口气,回过神来。严歌苓问蒋雯丽有没有碟,蒋雯丽说有,她说要借回去看。蒋雯丽说:“那天我们都特别高兴。想着当初就我们几个人,吃了一顿饭,把《娘要嫁人》这个事情定下来,到今天已经呈现在这儿,其实挺欣慰的。一个大家共同想做的事情,最后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