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革命后,继续爆发出一连串的抗议示威。反政府的、争取自由的、要涨工资的、不满官僚的,诉求多种多样。在首都开罗,抗议示威几乎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我要每天去看一起抗议示威!”话音刚落地,我就后悔了。
第一天,我们听说在举世闻名的“埃及博物馆”外会有一起抗议活动。但是,穿过开罗拥堵的车流,总算赶到现场,一看,抗议已经结束了。
我心想,完了。项目刚一开头,看来就要落空。
但是在开罗,我真没有必要如此沮丧。打道回府,在阿盟(阿拉伯国家联盟)大楼外,我们看到一小群人聚集在那里。
他们说:“我们就要开始抗议了。”人群拉起横幅,高呼口号,反对欧洲U21(21岁以下)足球锦标赛在以色列举行。
大批记者蜂拥而来。最后,记者的人数远远超过抗议者。
第二天,听到有报道说,机场要有抗议。这次搞活动的是机场工作人员。因为,此前一天,海关官员因不满工作条件示威,之后拿到了更好的待遇。但是这一次,15名抗议者因为阻挡跑道被拘留。
不过后来,我们又在开罗市中心看到另外一起更“高调”的示威活动。
一小伙人聚集在法院外,要求释放因为“侮辱”埃及总统被判罪的活动人士。这名活动人士在一次电视节目中称穆尔西总统(发文时,穆尔西已经被埃及军方罢黜软禁)是“杀人犯”,因为有抗议者在反政府示威中被打死。
外部世界通常看到的都是这类抗议活动。暴力对抗、催泪瓦斯、投掷石块,有时候,还包括死亡。
但是,埃及人新近获得的这种“爱上街”的特性还有更深的含义。
2006年,上一次在这里做驻外记者期间,我记得,有一次去报道反对穆巴拉克总统的一起小型示威活动。抗议持续还不到5分钟,就来了一群被雇来的打手,殴打驱散示威者。
革命中,有那么多埃及人为了在受压迫时能有一个表述的机会献出了生命。现在,埃及人岂能轻易接受被噤声?
第三天,我们就看到了证据。开罗穷人聚居区的居民等着从政府办公室领取住房文件,左等右等,最后,官僚办事速度之慢让他们忍无可忍。人群先是在外面抗议,然后冲进了办公楼。
同一天,开罗南部的教师也在抗议。教师威胁说,不给他们签永久合同,就别想把考卷送入自己的学校。
第四天,我们看到有几千人聚集在一座清真寺外,表达与巴勒斯坦人的团结一心。示威者朝着不远处的“无名战士墓”方向游行,引起严重堵车。但是,我并没有看到开车的人抱怨。现在的开罗就是这个样。
有些抗议几乎成了半永久性的。
第五天,我们去走访了一伙示威者,他们在内政部外安营扎寨已经进入第104天。
瓦利德·胡斯尼(Walid Hosni)上尉在帐篷中说,他是警察,他要求当局允许他留大胡子。现在在埃及,警察不准留大胡子。
看起来,示威的愿望已经普及到埃及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第六天,从位于扎马雷克(Zamalek)富人区的办公室步行回家,我看到一起非常扎马雷克风格的抗议活动。示威的人穿着得体、打扮精心,主要是演员、作家和知识分子。
女演员萨拉赫(Muataza Salah)告诉我,他们反对之前执政的穆斯林兄弟会对艺术的态度。“我们要说的是,我们才拥有文化,而不是政府。”
她还说:“他们不能告诉我们演什么戏、唱什么歌、跳什么舞、出什么书。我们的舞台就在那里、就在大街上。”
原本我以为,最后一关可能要摔跟头。
第七天,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一起抗议示威。
不过后来,一群老人突然决定,占领位于开罗市中心塔利特·哈布(Talaat Harb Square)广场的中央小岛,要求提高退休金。
一名高龄80岁的老者告诉我说,达不到目的,绝不叫停。
这是不是标志着,一个患病的社会,最后把所有的病症——埃及确实有许多病症——都亮出来了呢?
或许,这是埃及社会更加健康的一个新标志?
我要说的是,经历了这次“7天游”,我更加钦佩那些对某一问题充满热情、坚决要让世界听到自己声音的人。
我想,把开罗叫做“世界抗议之都”之一,许多埃及人可能还会颇感自豪。他们可能永远都不想放弃自己上街的权力了。(编辑/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