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诗人,国学大师,比较文学之父,
却被认为“傻得可爱,老实得可怜”。
他用一种年轻人的莽撞和赤诚得到了梦寐已久的爱情,
终因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失去了她的心。
劝世人莫恋爱,
还是你自己根本不懂爱?
吴宓,陕西省泾阳县人,中国现代著名西洋文学家、国学大师、诗人。学贯中西,融通古今。青年时代留学哈佛,与陈寅恪、汤用彤并称为“哈佛三杰”。上世纪20年代归国,参与了清华大学的筹建并担任清华大学研究院主任,与陈寅恪、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史称“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一手缔造了清华研究院的繁荣。作为国学的坚决拥护者,反对白话文,回国后就加入了新文学运动的论战当中,和胡适在报纸上互打笔仗。他的作品和日记,多是旧体诗和文言文。在文化上的守旧倾向亦影响了他的生活方式和做人。
小标:朋友妻不可欺
从性格上来讲,吴宓是一个固执保守的人,被心上人毛彦文认为是一位“古久先生”。而毛彦文是一位新派时髦女子,中国第一位女博士,女权主义的拥护者,两位拥有南辕北辙的性格和主张。而吴宓的疯狂举动惊世骇俗,最出名的堪称在毛彦文嫁给民国前总理熊希龄时在报纸上发表的诗作《吴宓先生之烦恼》,全篇自怨自艾的情绪十分浓厚,似乎隐含着对佳人的指责。
毛彦文是一位女权斗士,出生在浙江江山县县城一乡绅之家,早在9岁时父亲就给她订了一门婚事,7岁入家塾, 16岁保送至杭州女师,夫家不放心,决意提前迎娶。花轿进门的那一刻,毛彦文在母亲的帮助下逃婚了。这件事传遍了整个浙江,甚至有人写成小说《毛女逃婚记》,借以指责女孩子不应该上洋学堂念书。毛彦文自幼爱慕表哥朱君毅,感情甚笃,逃婚后两人订了婚。
朱君毅1921年考入清华学堂,与吴宓情同兄弟。后又一起赴美深造,吴入哈佛,朱入哥伦比亚。朱与毛常有书信往来,早在清华之时,收到表妹来信总要给吴宓传阅。他为她的才情所折服,十分羡慕这种恋情。
两人的第一次交集,竟然是毛彦文受托去帮吴宓相亲。1918年,留学哈佛的吴宓突然接到清华留美同学陈烈勋的来信,欲将妹妹陈心一介绍给他,说她对他很是爱慕,愿侍奉终身。吴宓砰然心动,拜托朱君毅托毛彦文帮忙打听,毛与陈是浙江女师的同学。毛回复说:“陈女士系一旧式女子,做贤妻良母最为合适。皮肤稍黑,性情似很温柔,倘吴君想娶一名能治家的贤内助,似很适当;如果吴君想娶善交际会英语的时髦女子,则应另行选择。”
这番评价和建议十分中肯,但吴宓并没有听从,趁假期回国前往杭州与陈心一会面,陈有些拘谨,印象并不特别好。吴宓满脑子男权思想作祟,认为对方是贤妻良母,能做主妇就行,遂匆匆完婚。婚后虽然对妻子的“辛勤安恬”、“谦卑恭顺”表示肯定,却又对她思维迟钝、不善辞令、拙于交际和缺乏文学造诣深致不满,在性生活上缺乏“内在的冲动”,在精神领域更是无法共鸣。
毛彦文要北上求学,前来陈家道别,吴宓第一次见到了毛彦文。她落落大方,一派新式淑女作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欣赏之情一直未曾表露,直至朱君毅背弃前盟与毛彦文悔婚,才一发不可收拾倾泻出来。
小标:那一腔冲动的爱慕情
1922年朱君毅回国后,和吴宓一起受聘于东南大学,毛彦文转学前来金陵女子大学念书并计划结婚。本来是乐见其成的一段佳话,然而才子从来都不乏风流,朱君毅移情别恋爱上了一个女学生,并以近亲结婚有悖优生为由,要解除婚约。这件事影响极坏,朱在东南大学的同事领导纷纷谴责,校方甚至威胁如果解除婚约则不再续聘。朱最初答应了,但拿到续聘书之后立刻反悔。吴宓夫妇作为双方的同学和朋友,多次劝阻,但无奈朱君毅心意已决,毛彦文在几次三番的波折之后也心灰意冷,于1924年解除婚约,两人不再有过交集。
在这样混乱的背景下,吴宓居然向毛彦文表白了。不顾有妇之夫的身份,不顾毛彦文和妻子同窗之谊,也不在意作为毛前男友挚友的身份,几乎在每次信中,都会不厌其烦地赘述从某年某月起,自朱君毅处读到她的信而渐渐萌生爱意,这令毛彦文尤其反感。这种愚蠢行为,无异于在刚失恋的人伤口上撒盐。毛彦文断然拒绝了。
吴宓对风月场的事也不甚擅长,鲁莽得像初恋的年轻人。杨绛女士是这样描述吴宓的:“同学们都说他傻得可爱,我只觉得他老实得可怜。当时吴先生刚出版了《诗集》,同班同学借口研究典故,追问每一首诗的本事。有的他乐意说,有的他不愿说。可他像个不设防的城市,一攻就倒,问什么,说什么,连意中人的小名儿都说出来……自觉失言,就像顽童自知干了坏事那样,惶恐地伸伸舌头。“吴宓在口舌上确实有点笨拙,处事上亦不够圆滑。但他是一个追求精神自我的人,不在意外界对他的看法。
正因为这种自我的、倔强的性格,吴宓做出了更加惊天动地的举动:断然与陈心一离了婚。情节于朱君毅移情别恋的桥段如出一辙,遭到学界和社会公众的一致谴责,其父更是公开指斥“无情无礼无法无天,以维持旧礼教者而倒行逆施。”
小标:堂吉诃德式的恋爱
吴宓离婚后,对毛的追求更甚以往,疯狂追求让毛彦文变成了八卦中心,不堪其扰。但正所谓烈女怕缠郎,毛彦文苦苦支撑几年后,终于被攻破芳心。但到了谈婚论嫁之时,吴宓却又左右摇摆了。
1931年毛彦文在美国深造,吴宓在巴黎游学,一方面措辞严厉地要求她停止学业来巴黎结婚,一方面又写信回国向一位叫贤的女人示爱;同时还与一位金发女郎打得火热。等到毛彦文去了巴黎,吴宓又不想结婚了,改为订婚。满腔热情而来的毛彦文大为狼狈,他却不为所动:“人时常受时空限制,心情改变,未有自主,无可如何。”
论婚的失败对毛彦文打击很大,甚至在回忆录里并不承认和吴宓之间存在“爱情”,坚称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两人结合的基础,无疑是吴宓能够保持对毛专一的热情。否则有众多追求者的毛彦文,何须要与这样一个“笨拙”之人在一起?结果,老实人不老实,唯一的优点也没了。
两年后,吴宓在毛彦文嫁人之时颓唐潦倒大写酸诗,本质上更像是自导自演的一场爱情悲剧。之后他还念念叨叨了几十年,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吴宓爱的,更像是爱情本身,毛彦文已经变成他精神世界里理想女性的符号了,而真实的毛彦文,他一点都不了解。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更像是活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堂吉诃德,一辈子都在为梦想中的姑娘写情诗。只不过这个姑娘,叫做毛彦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