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
那些年我蜷在一把藤椅里看《围城》。藤椅是旧的，《围城》也是旧的，从念高一的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书皮上印着斑驳的水渍，中心破了一个洞，每一页的边都已翻卷起毛。我小心肠翻动，怕更多的毛起来，可是后来，那个高一的朋友说，算了，那书就送你了。他还有两本。这个保藏《围城》的喜好感染给了我，我一度具有四本《围城》，也曾像他那样，把一本看旧了的《围城》大方地送了人。我暗无天日地读这本书，头都不抬。那开端读的时分，我上初一，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触摸一本“纯文学”长篇小说。
之前我的阅览适当凌乱，什么都看，除了文学书本。那时分还不知道什么叫文学，只看美观的、好玩的，和能找到的。后者对我更为重要。村庄的条件比较差，可看的书少得不幸。现在想来，在《围城》之前，除了课文，我完整地读完的一篇纯文学著作就是《小二黑成婚》，是从挂在梁头的我父亲的杂物包里翻出来的，是他当年的讲义。二诸葛，三仙姑，看得我咯咯地笑，觉得好玩。其他的就是祖父订阅的《我国晚年》和《半月谈》。
初一时，我住在镇上医院的职工宿舍里，同舍的一个念高一，他和后来借书给我的那个朋友同班。那时分觉得那朋友书可真多，并且都是名著。进了初一，我才知道名著的凶猛，教师强调得那么严峻，都让我惶惶不安，我什么名著都没看过。看过的都被视为废物，不入流。本来阅览是有等级的。所以我一心向上，听舍友说他同学那里有名著，整天巴巴地跟着他，让他借。总算搞到了一本《围城》。正好校园放暑假了，我把《围城》带回到藤椅里，一个假日看了两遍。
其实不止。看完了就抄，好玩的语句和比方全抄下来，规规矩矩地抄满了一个大簿本。然后学《围城》里的声调说话，故意地去找比方。在今后的很多年里，我简直每个假日都看一遍这本书，虽然现已很熟了，有的语句仍是不由得再抄下来。高中时，我向同学揄扬，《围城》里一切的比方我都会背。这是现实，那时分记忆力也好，况且看了这么多遍。钱锺书的比方和说话方法在适当长的时间里影响了我，刚写小说的那几年，小说里充满着很多的钱式句。后来由于不太喜爱那种文字表达方法，才逐步在小说里改变了面貌。但《围城》对我的影响真实难以消除，差不多现已浸到骨子里了，一向到现在，了解的朋友都觉得我说话有时稍显尖刻，不宽厚。我总是争辩反驳说，现在的人是越来越不爱听真话了。说这话的时分，我总难免有幾分满意，然后想起钱先生和《围城》，以及蜷在藤椅里的那些年。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