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几年没见到演员剧雪了。
我和剧雪是好友,尽管我们可以长久不见,但彼此牵挂、惦念,二十多年友谊不变。感谢电影频道《流金岁月》栏目组,他们有一档电影《一夕是百年》的人物专访,请我帮忙临时顶缺客串主持。一来救场如救火,二来这是剧雪主演的戏。听说她来,我便去了。
相逢那一刻,很多感慨。我们在舞台上当着观众相拥,她在我耳边说了一声,我也回了一句。
她问我:“江平,还好吗?”
我答:“托师姐的福,还行。就是想你!”
全场哗然,以为我和剧雪有什么故事。她很坦然:“故事不多。”我接话:“‘师姐’先说。”
大家愕然。剧雪属猴,1968年生人,传说那天北京下了第一场剧烈的雪,父母给她起名“剧雪”。我年长她几岁,众人皆知,可为何我称其为“师姐”?
说来话长。
好多年前,我考入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电导班”,这是为培养影视导演专设的,除了“上戏”的教授,学校还专门请了“北电”的郑国恩、黄式宪、倪震、司徒兆敦、谢飞等“大牌”老师。我们班招生时年龄稍放宽,因此比表演系的同学年长些。入校时,剧雪已上三年级,理所当然成了师姐。艺术大学都有“防火防盗防师兄”的戏言,我们见了剧雪、陈红、盖丽丽、于慧一帮漂亮学友,便对了下联“骗吃骗喝骗师姐”——因为她们当中不少人早已驰骋银幕,是“贵族学生”,大家在一起聚会,闹腾半宿,最后买单的经常是拍戏挣了银子刚回学校补课的“师姐”们。
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剧雪的。是11月22日,她过生日,剧雪入学时的招考教员陈茂林老师(后来正是我的班主任)应邀而来。一向爱学生如子女的陈老师说,剧雪人和名字一样,纯净的很,演戏也如此。因为那天晚上她对已经不是她班主任的陈老师敬重万分,她的善良让我记住了剧雪这个名字和她的生日。
“江平是多年来惟一每年我过生日都会打电话或是发信息祝福我的人。”剧雪告诉大家。
“剧雪是多年来惟一不叫我哥的同学。”我告诉观众。
剧雪说,因为比我大两班,又都是陈老师招进校的,叫哥觉得别扭,就直呼其名了,亲切,像家人。
剧雪天生不爱套近乎,用大白话说就是“嘴不甜”,不会“来事儿”。她不藏心眼儿,喜怒哀乐摆在脸上,不说违心话,不奉承人。在学校时,她对老师尊重有加但并不趋炎附势,也不拍先生的马屁,倒是毕业后她一直不忘有恩于她的老师。想当年,她虽说已拍过电影,但报考“中戏”还是名落孙山,是陈茂林老师发现了她的潜质,一锤定音让她进了“上戏”。所以,不论何时何地,剧雪都念念不忘陈茂林。我也感念茂林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因此我和剧雪永远能保持默契。
剧雪拍了很多戏,其中《出嫁女》《烈火金刚》《上一当》《永失我爱》《混在北京》《灿烂的季节》皆有影响,捧“华表”、抱“百花”,几度风雨,几度最佳。除了年龄增长,剧雪啥都没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依然那么善,那么倔,依然像《一夕是百年》中的“师姐”,透明而真诚。
大概是2008年某日,我俩共进晚餐,其实也就两杯茶,几碟小菜,一人一碗米饭。她说她想休息一阵。我也没多问,饭后开车把她送回空政话剧团宿舍。
胡同口,我嘱咐她:“好好的,别太累。”她点点头,下了车,消失在夜色中。记得那晚她穿的是黑色的短袖薄毛衣。
过了一个月,她来信息:“江平,我在甘孜,想住一阵,放松一下心情。”
我知道她累。工作、拍戏、生活,都累。我安慰她:“开心就好!”
半年后,她回京,来电:“丹巴(甘孜的一个县)很好,人单纯,空气清新,孩子更可爱。”不久,我看到她和一帮藏族孩子在一起的照片,剧雪笑得极为灿烂。
看到她和少先队员们在一起那么开心,我高兴,我欣慰。那照片背景上的蓝天白云和寺庙碉楼,更让我对神秘的甘孜充满向往。2010年,广电总局决定为对口扶贫的甘孜拍部电影,我毫不犹豫地请缨担任导演。于是,我到了剧雪曾经呆过的那个“跑马溜溜的山上”,于是,我有了那部一直为自己骄傲的片子《康定情歌》。我以为,是剧雪的甘孜之行提醒了我,应该到那个世外桃源拍一部讴歌纯爱的戏。
这次我和剧雪做节目,提及此事,我说道:“剧雪曾去藏区志愿支教……”
不料,剧雪打断我:“我可没江平说的那么崇高,我没去支教,我是自己去旅游的,不过,的确是和藏区的孩子们在一起。他们都是我的人生老师。他们教会我看淡一切,教我善良做人……”
这个剧雪,毫不给她“师弟”留面子!这年头,明星没事还炒新闻呢,而剧雪却仍然“不开窍”。事后,我跟她说:“人家有些演员下乡送几罐奶粉就被吹成‘慈善大使’了,你明明去义务教了半年书,为什么不让宣传呢?”
“江平,你最了解我,我不喜欢那样,我只想低调地做我爱做的事,包括再踏踏实实演几部戏。”她很平静地回答我。
我无语。这个剧雪,好像不是娱乐圈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