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牧
我在西双版纳的夸姣如画的土地上，幸运地遇到了一次真实的蝴蝶会。
很多人都听说过云南大理的蝴蝶泉和蝴蝶会的故事，也读到过不少关于蝴蝶会的夸姣现象的文字记载。从明朝万历年间的《大理志》到近年来报刊上刊载的报导，咱们都读到过关于这个反映了美丽的云南边远当地的共同天然风景的详细描绘。关于蝴蝶会的文字记载，由来己久。据我所知道的，第一个翔实而精确地描绘了蝴蝶会的奇景的，恐怕要算是明朝末年的徐霞客了。在三百多年前，这位杰出的游览家就不光为咱们真实地描绘了蝴蝶群集的独特现象，而且还翔实地描绘了蝴蝶周围的天然环境。他这样写着：
“……山麓有树大合抱，倚崖而屹立，下有泉，东向漱根窍而出，清洌可鉴。稍东，其下又有一树，仍有一小泉，亦漱根而出，二泉汇为方丈之沼，即所溯之上流也。泉上大树，当四月初，即发花如蛱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又有真蝶千万，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
这是一幅多么令人目眩神迷而又夸姣奇秀的现象！无怪乎许多来到大理的旅客都要设法去欣赏一下这个人世奇迹了。但惋惜的是，胜景难逢，因为某种咱们至今还不清楚的天然规律，每年蝴蝶会的时刻总是十分短暂而且是时有改变的；而交通的隔绝，又使得有时机到大理去旅游的人，总是难于恰巧在那个时刻精确无误地来到蝴蝶泉边。就是徐霞客也没有亲眼看到真实的蝴蝶会的盛况；他晚去了几天，花朵现已雕谢，使他只能折下一枝蝶树的标本，惆怅而去。他的关于蝴蝶会的描绘，多半是依据一些亲历者的转述而记载下来的。
我在七八年前也看望过一次蝴蝶泉。我也去晚了。但我并没有像徐霞客那样怅可是返。我仍是看到了成百的蝴蝶在聚会。在一泓明澈如镜的泉水上央，环绕着一株枝叶婆娑的大树，一群五颜六色缤纷的蝴蝶正在翩翩飘动，映着水潭中映出的影子，确实是使人感到一种超乎常态的美丽。
今后，我遇见过不少从前专诚看望过蝴蝴泉的人。只要单个的人有幸遇到了真实的蝴蝶盛会。可是，依据他们的描绘，比起记载中和传说中所描绘的现象来，现已是大为差劲了。
其实，这是毫缺乏怪的。跟着公路的疏通，游人的频至，邻近的荒山僻野的开辟，蝴蝶泉边蝴蝶的日渐削减，本来是彻底符合天然发展规律的。而且，假如咱们揭开关于蝴蝶会的那层赋有神话颜色的传说的帷幕，咱们便会发现：像蝴蝶群集这类稀有的现象，其实只不过是必定的天然环境的产品；而且有些书本中也清楚记载着，所谓蝴蝶会，并不是大理蝴蝶泉所独有的天然风景，而是在云南的其他当地也从前呈现过的一种天然现象。比方，在清人张泓所写的一本笔记《滇南新语》中，就记载了昆明城晨的圆通山（就是现在的圆通公园）的蝴蝶会，书中这样写道：
“每岁孟夏，蝴蝶千百万会飞此山，屋树岩壑皆满，有大轮、小于钱者，翩翻随风，缤纷五颜六色，锦色烂然，集必三日始去，究不知其去来之何从也。余目击其呈奇不爽者盖两载。”
张泓是乾隆年间人，他天然无法用科学道理来解说他在昆明看到的独特现象；一同，因为时旷日远，现在住在昆明的人恐怕也很少有人听说过在昆明城里有过这种天然界的奇迹。可是，张泓关于蝴蝶会的绘影绘色的描绘，却无意中为咱们印证了一件工作：蝴蝶的聚会并不仅仅大理蝴蝶泉所独有的现象，而是归于一种云南的特别天然环境所特有的天然现象，归于一种气候和煦、植物茂盛、土地肥腴的天然境地的产品。由此，我便得出了这样一个想象：即使是大理的蝴蝶逐步削减了（正如历史上的昆明相同），在整个云南边远当地的风景明媚的锦绣大地上，在蝴蝶泉以外的其他当地，咱们必定也不难找到像蝴蝶泉这样的诗情浓郁的地点的。
这个想象，被我不久从前在西双版纳旅途中的一次意外的奇遇所证明了。
因为一种可遇而不行求的时机，我看到了一次真实的蝴蝶会，一次彻底能够和徐霞客所描绘的蝴蝶相媲美的蝴蝶会。
西双版纳的气候是四季常春的。在那里你永久看不到植物雕敝的现象。可是，即使如此，春天在那进而也依然是最夸姣的时节。就在这样的时节里，在傣族的泼水节的前夕，咱们来到了被称为西双版纳的一颗“绿宝石”的橄榄坝。
在这从前，人们从前对我说：谁要是没有到过橄榄坝，谁就等于没有看到真实的西双版纳。当咱们刚刚从澜沧江的小舟踏上这片密密地覆盖着浓绿的植物层的土地时，我马上就深深地感觉到，这些话是一点点也不夸大的。咱们如同来到了一个天然的巨大的热带花园里。处处都是一片浓荫匝地，繁花似锦。处处都是一片繁荣的气愤：鸟类在永不休止地啭鸣；在棕褐色的沃土上，各种植物如同是在拥挤着、争抢着向上成长。行走在寨子之间的小径上，就如同是行走在精心扶植起来的公园园林荫路上相同，只要从稠密的叶隙中心，才干偶然看到酷日的点点金光。咱们沿着澜沧江边的一连串寨子进行了一次远足游览。
咱们的拜访结尾，是背倚着江岸、严密连续的两个寨子——曼厅和曼扎。当咱们刚刚走上江边的密林小径时，我就发现，这儿的每一块土地，每一段旅程，每一片森林，都是那样地充满了秾丽的热带风景，都足以构成一幅颜色斑谰绝妙风景画面。咱们经过了好几个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寨子，只要在留意寻觅时，才干从树丛中发现那美丽精巧的傣族竹楼。这儿的寨子散布得很特别，不是许多人家聚成一片，而是稀疏地涣散在一片林海中心。每一幢竹楼周圍都是一片富饶富庶的果树园；家家户户的庭前窗后，都成长着枝叶挺立的椰子树和槟榔树，绿荫盖地的芒果树和荔枝树。在这儿，人们用垂实累累的香蕉树作篱笆，用幽香浓郁的夜来香作围墙。被果实压弯了的柚子树用枝叶敲打着竹楼的屋檐；密生在枝桠间的菠萝蜜散发着迷人的浓香。
咱们在花园般的曼厅和曼扎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咱们欣赏了曼扎的办得很超卓的托儿所；在那里的整齐而美丽的食堂里，依照傣族的习气，和社员们一同吃了一餐赋有民族特色的午饭，共享了社员们的殷实日子的愉快。咱们在曼厅旁听了为安置甘庶和双季稻出产而举行的社长联席会，然后怀着一种充分的心境走上了归途。
咱们走的依然是来时的旅程，依然是那条浓荫遮天的林中小路，数不清的奇花异卉依然处处散发着动人肺腑的幽香。在路旁边的密林里，响彻着一片鸟鸣和蝉叫的喧闹而又动听的合唱。透过树林枝干的空地，不时能够看到大片的平坦的田畴，早稻和许多其他热带经济作物的禾苗正在夕照中随风泛动。在寨子的边缘，能够看到极叶林和菩提林的伟人似的身姿，在它们的隐蔽下，梵宇的巨大的金塔和庙顶在闪着耀眼的金光。
一切都和咱们来时相同。可是，咱们又好像觉得，咱们周围的天然环境和来时有些异常，总算，咱们发现了一种来时所没有的新现象：咱们多了一群新的旅伴——成群的蝴蝶。在花丛上，在枝叶间，在咱们的周围，处处都有成群结队的五颜六色蝴蝶在顶风飘动；它们有的在树丛中回旋扭转停留，有的却跟着咱们一同跋涉。开端，咱们关于这种现象也并不以为奇。咱们知道，这儿的蝴蝶的美丽和繁多是别处无与伦比的；咱们在森林中经常能够遇到五颜六色的斑谰的蝴蝶和人们一同跋涉，乃至连续飞行几里路。咱们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气：习于把成群的蝴蝶看作是西双版纳的夸姣天然风景的一个不行短少的组成部分了。
可是，咱们越来越感到，咱们所遇到的现象实在是超过了咱们的习气和经历了。蝴蝶越聚越多，一群群、一堆堆从林中飞到途径上，而且结队成伙地在向着咱们要去的方向跋涉着。它们上下翻飞，左右回旋扭转；它们在花丛树影中飞快地鼓动着五颜六色的翅膀，闪得人目不暇接。有时，千百个蝴蝶拥塞了咱们跋涉的路途，使咱们不得不必树枝把它们赶开，才干继续跋涉。
就这样，在咱们和蝴蝶群的奋斗中走了大约五里路的旅程之后，咱们看到了一个独特的风景。咱们走到一片茂盛的枳树林边；在一块草坪上面，有一株硕大的菩提树，它的向四面蔓延的枝丫和浓茂的树叶，如同是一把巨大的阳伞似地遮盖着整个草坪。在草坪中心的几方丈的地面上，似乎是密密地丛生着一片怪的植物似地，调集着数以万计的美丽的蝴蝶，如同是一座美丽的花坛相同，它们相互拥挤着，攀附着，堆叠着，面积和体积都在不断地扩展。从五湖四海飞来的新的蝶群正在不断地参加进来。这些蝴蝶大多数是归于一个种族的，它们的翅膀的反面是嫩绿色的，这使它们在停伫不动时就像是绿色的小草相同，它们翅膀的正面却又是金黄色的，上面还有着美丽的斑纹，这使它们在扑动翅翼时又像是朵朵金色的小花。在它们的密布着的部队中心，似乎是有意来作为一种装点，有时也飘动着少量的巨大的黑底红花身带飘带的大木蝶。在一刹那间，咱们好象是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在咱们的眼前，在咱们四周，在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夸姣的天然风景中心，处处都是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的蝴蝶；蝴蝶密布到这种程度，使咱们随意伸出手去便能够捉到几只。天空中如同是雪花似地飞散着密密的花粉，它和从森林中飘来的野花和菩提的气味混在一同，散出了一种冲鼻的浓香。
面对着这种天然界的奇景，咱们每个人简直都呆若木鸡了。站在千万只翩然飘动的蝴蝶傍边，咱们觉得自己如同是有些剩余的了。而蝴蝶却一点也不怕咱们；咱们向它们的密布的部队抛掷着树枝，它们马上轰涌地飞向天空，闪烁着五颜六色缤纷的翅翼，但不到一分钟之后，它们又飞到草地上调集了。咱们简直是无法搅扰它们的参加盛会的兴致。
咱们在这些集成阵的蝴蝶前持久地欣赏着，赞赏着，简直是恋恋不舍了。在我的思维里，俄然闪过了一个主意：莫非这不正是曩昔咱们从传说中听到的蝴蝶会么？咱们有人经常慨叹着大理蝴蝶泉上的蝴蝶越来越少了，可是，在祖国边远当地的无限夸姣无限富饶的土地上，不是到处都能够找到它们欢喜聚會的场所么？
其时，我的这些主意天然是十分单纯可笑的。我底子没有考虑到如何为我所见到的独特现象去寻求一个科学解说（我觉得那是昆虫学家和植物学家的工作），也没有考虑到这种蝴蝶群集的现象，关于咱们的大地究竟是一种有利的仍是有害的现象。我应当说，我彻底被这片童话般的天然现象所陶醉了；在我的心里，仅仅是布满着一种激动而欢喜的情感，而且深深地为了能在咱们祖国边远当地看到这样奇秀的风景而感到骄傲。咱们所日子、所劳作、所建造的土地，是一片多么丰厚，多么美丽，多么夸姣的土地啊！
（选自《人民日报》，1961年6月18日）
